2023年12月08日
朱洪波
我喜歡在玉蘭花下散步。
北京的大街小巷、公園、院落里種了很多玉蘭樹，有白色的、紅色的，也有黃色的、粉色的。春天剛到，春風(fēng)一吹，滿城的玉蘭花便爭先恐后綻放，整個城市瞬間也靚了起來。盛開的花盞，像一個個嬌艷的笑臉，幾乎是一夜間，滿樹的花、全城的花同時綻放，像喊了整齊的號子一樣，把一樹樹花的海洋、春的氣息獻(xiàn)給從冬天走過來的人們。
西長安街新華門兩邊紅墻下的玉蘭花是我的最愛，也是京城開花最早的。新華門兩邊的紅墻下，每隔一棵云松樹，就有一棵玉蘭樹，共有二三十棵，一色的白玉蘭。那些如幼兒拳頭大的花，潔白如雪、華而不媚，在晨曦中、在落日的余暉里、在墨綠的云松樹間，煞是好看，成為長安街上一道美麗的風(fēng)景。我每天上班下班都路過這里，一開春心里就盼著花開?；ㄩ_了，每天清晨走到這里，我都會不自覺地?fù)u下車窗，一路走，一路看，一路賞，把每一棵樹、每一朵花都仔細(xì)地欣賞一遍，盡力把花的美收入眼底、印在心里。美麗的玉蘭花就這樣開啟了我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，讓我的每一天都變得那么美好、那么有滋有味。春風(fēng)催花開，花開伴人生。有次與友人談起新華門的玉蘭花為什么開得這么早、這么美，友人多少有點(diǎn)神秘地說，這里風(fēng)水好！我不懂風(fēng)水，但覺得他說得有道理。花是植物中的精靈，只有佳地才有好花。
因?yàn)橄矚g玉蘭花，我也讓老母親在山東老家院子天井的東墻邊栽了一棵，是棵粉色的。院子的天井不是很大，只能栽一棵。春天一到，粉紅色的花盛開了，小小的院子便彌漫著似有似無的香味兒。在北房玻璃的映照下，滿院都被染成了粉紅色，小院被裝點(diǎn)得春意盎然、生機(jī)勃勃?；ㄩ_的時候，很多鄉(xiāng)鄰都會過來觀賞，夸花兒漂亮，小院里充滿歡聲笑語。
這棵玉蘭樹自在院里種下，便成了耄耋之年老母親心中的惦念。玉蘭花剛一長花苞，母親的電話便會打過來，聲音帶點(diǎn)激動：“花長苞了，要開了！”花一開放，母親的電話又打過來：“花開了，真好看！”從說話的聲音里我能感覺到她的興奮、激動，我仿佛也看到了那一樹正在綻放的美麗嬌艷的花?；淞?，母親的電話又打過來，不無惋惜地告訴我“花落了”，聽得出，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傷感和留戀。花年年如約開，母親的電話也會如期打來，這已經(jīng)成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?！俺肯δ抠p白玉蘭，暮年老區(qū)乃春時”，母親沒文化，也不識字，然而這等詩意，她應(yīng)該感受得到。一棵玉蘭樹聯(lián)結(jié)著母子深厚的情感，寄托著母親無限的期冀和眷戀。母親時常會加重語氣告訴周圍人，說她特別特別喜歡玉蘭花，其實(shí)只有我知道，那是因?yàn)樗h(yuǎn)在異鄉(xiāng)的兒子喜歡，她把玉蘭花當(dāng)成了兒子呀。
幾年前，母親不幸過世，院子里的玉蘭花一如既往地開放，只是愛護(hù)她的人卻永遠(yuǎn)地離開了，不知她是否知道。我相信，她肯定是知道的，我相信花草是有情的，只是因?yàn)榛ú輿]有長嘴所以說不出來，不然她為什么在主人遠(yuǎn)離后，依然長得那么茂盛、開得那么燦爛、香得那么馥郁，從未誤過花期？
人愛花，花也戀人啊！
